1975年秋天, Reginald‘Rusty’Rutherford看到了一只属于他的怪物在计算机屏幕上徘徊着。监视器显示上橙色的光呈现出了一张地图,一个佩带着宝剑的小小英雄,以及《龙与地下城》那般庄严的背景信息。这便是《Pedit5》,最早出现在计算机上的角色扮演游戏。 Rutherford是致力于伊利诺伊大学自动教学用程控逻辑(PLATO)的一名程序员。出现于60年代的硬件与最初的网络计算机系统一起被当成教育工具投入使用。在70年代,也就是英特网诞生前10年,PLATO能够与世界各地150多个位置相连接,并且它也不断扩展向新地区。系统中的空间是有限的,但是Rutherford的团队已经可以利用2个未被使用过的文件,即标记为“Pedit4”和“Pedit5”。 不理会相关规则,Rutherford采用了Pedit5,并开始基于《龙与地下城》而开发自己的游戏。同时Pedit4也成为了他的新游戏的使用手册。Rutherford尝试着去模仿一款丰富且复杂的桌面游戏,但是他的编程却缺少复杂性。每个地牢都包含一个楼层和50个房间。创造者所面对的难题是如何确保游戏体验不会变得乏味。 他在《龙与地下城》的规则手册中找到了解决方法:随机性。如果Rutherford让PLATO能够自行决定怪物和财宝的位置,那么潜在关卡布局的数量将飙升,游戏将能更有效地吸引玩家的注意。不久之后他甚至抛弃了PLATO系统这份工作而专注于游戏的创造中,并且这两个秘密文件在后来也变成了整个电子游戏类型的基础。 将随机性整合到《Pedit5》的设计中引起了一个有关计算机时代的古老问题:当我们放手,让一切听天由命时会怎样?但这也是游戏在各个世纪会以不同形式呈现出来的问题,并伴随着将自己的命运投掷在随机机制中的人类。20世纪基于骰子的桌面游戏,如Ludo和印度双骰游戏便可以追溯到1914年由德国人设计的《Mensch ?rgere Dich Nicht》。我们可以将其粗略地翻译为“喂,别生气”,即意味着游戏带有让人沮丧的随机性关卡。一款1965年的家庭类游戏《Trouble or Frustration!》也是完全依赖于运气元素。在这款游戏中,玩家必须滚动骰子并获得点数6才能出发。这些游戏都是受到印度双骰游戏所谓的“交叉和圆圈”家庭规则的影响。 Pachisi(from edge-online)
英国建筑师兼作家Edward Falkener在其1892年出版的书籍《Games Ancient And Oriental And How To Play Them》中探索了16世纪的印度双骰游戏,根据报道,印度皇室会将活人当成棋子,并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操纵着他们玩游戏。Falkener写道:“印度阿克巴皇帝和他的侍臣们会一起玩这种游戏;16个年轻的奴隶被命令穿上代表不同棋子的颜色的衣服,并根据骰子的滚动朝方形移动。”根据Falkener,玩家是用来自宝贝螺(一种海产软体动物)中的6个贝壳代表骰子。然后玩家会计算有多少贝壳是开放一面朝上。所以印度双骰游戏是最早基于随机掷骰子原理的游戏(人类是在20世纪20年代一个苏美尔人的坟墓中发现这一事实)—-这要追溯到公园前2600年,那时候他们还是使用四面体的骰子。 可以说所有的这些游戏都是公元前人们最喜欢的消遣方式。它们都属于机会游戏——围绕着简单的运气工具而创造的简单系统。比起单纯的技巧,随机性更像是上帝判定竞争结果所使用的最简单的方法。 尽管今天的游戏(不管是桌面游戏还是数字游戏)得益于早前的随机工具,但是直到近十年我们才真正开始发现随机性的闪光点。 《我的世界》中有一个“创造新世界”的矩形按键。点击它,片刻之后你便会发现自己在一个爬满树藤的树干前。或者你站在没膝的水里。也许你将出现在一个小南瓜地,附近还潜伏着一只斑点猫。固定的算法结合随机性或玩家特定的“播种”顺序便能创造出各种可能的场景。因为每个种子都会长成一个不同的世界,所以很少按键能够带来《我的世界》中那样的冲击感。 Minecraft(from edge-online)
《我的世界》是关于在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机智地创造,生活和工作。结果是,没有GameFAQs能够告诉玩家在任何特殊洞穴前面会出现什么,YouTube上的教程也未告诉玩家在哪里可以找到钻石矿。因为互联网的出现,电子游戏已经不能够向玩家隐藏秘密了。所以即使带有随机性,《我的世界》也是可以获得解决。你可以花几分钟时间在一个基本关卡中学习游戏是如何运行的,但是如果你想继续生存下去并不断发展,你就需要精通游戏。 与桌面游戏一样,带有许多随机性设计的电子游戏从传统意义上来看也是抽象的。如带有“T”和“L”形状以及更难懂的长形砖块的《俄罗斯方块》。或者基于匹配同样颜色对象这一游戏理念的《宝石迷阵闪电战》。但是这两款游戏却都不具有真正的随机性。举个例子来说吧,《俄罗斯方块》会随机洗牌,但却会分散所有砖块类型去保证玩家不会连续遇到无数个“Z”砖块。 但是游戏却不需要为了从大量取决于机会的游戏体验中受益而趋于抽象化。《暗黑破坏神》便是利用其自身的内容(游戏邦注:包括掉落的战利品和地图布局等)逐渐朝着随机性发展。2009年发行的《边境之地》(带有传说中1775万的枪支)也使用了一种随机道具生成系统去支撑其市场营销活动。甚至大受欢迎的大众市场系列游戏,如《战争机器》也利用随机性去缓解重复机制。在《战争机器:审判》中的死亡和重新开始及其Smart Spawn系统都会创造出一组全新且随机挑选的敌人与你战斗。 Spelunky(from edge-online)
半授权随机性是《洞穴探险》的核心,Derek Yu将平台元素和roguelike游戏类型有效地整合在一起。与之前的许多游戏一样,《洞穴探险》也突出了随机生成关卡,即利用来自一个固定组合的随机砖块去构建房子。然后等式便会运算一组检查,并生成带有怪物和阻碍的关卡,这同样也是基于随机性,但也遵从了智能规则而获得了平衡。你只有一次机会能够面对这种设置。而最终结果便是,要么你被杀死而重新开始,要么你获得成功而朝下个世界(由一个全新砖块和公式创建而成)前进。 关于这种方法的最显著的利益便是,游戏可以避免不断重复。比起进入一个你曾经攻克的世界,《洞穴探险》的关卡会让你去克服一个由同样法律所锻造的不同世界。游戏希望你使用从之前关卡中学到的知识去探索全新领域。 随机性能够不断带给玩家(甚至是创造者)各种惊喜。但是游戏设计中的随机性都是关于世界和武器吗?我们是否值得去创造带有无尽内容的游戏?Yu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说道,使用随机性去拉长游戏长度是“最糟糕的情况,除非你仍然有新内容能够带给玩家并让他们获得有趣的体验。”对于Yu来说,这意味着不断地观察并学习新事物,接受挑战,并“扩展有关世界的理念。” 关于无趣地执行随机系统的一个典例便是老虎机。拉杆并观看着樱桃和柠檬旋转着并不能教会你任何内容—-旋转只会带来无意义的噪音。尝试着去理解并控制它就像是预言电视静态模式一样,但是这却不能阻止人们沉浸于这一机器中,因为它能够创造出刺激感。Yu将这种情况称为“随机性的内在瘾性”。 人类大脑总是能够发现噪音中的模式,所以当随机性的执行是静态时,玩家便会理解为这是来自隐藏的控制器。 让我们着眼于Valve在2007年的大作《求生之路》,虽然这款游戏拥有固定的关卡,但却在其它设计领域中使用了随机性。每次游戏时我们都能够在不同位置发现不同数量的重要资源,如健康包和武器等。游戏也随机设置了僵尸群,有时候会涌现出大量的僵尸—-而这一切都是受到游戏AI系统的控制,即The Director。 The Director只是关于支配《求生之路》中随机元素的算法集合的名字。它不带有任何感情或目标,但是玩家必须将The Director的想法当成一个实体,并如此进行讨论与思考。 在YouTube上名为《The Director Hates Us》的视频中,一名玩家描述了其最近的游戏体验。他说道,The Director会选择性地攻击自己与好友,并隐藏重要的健康包,直到他们来到关卡的最后环节。他在视频的描述中写道:“他会在采访车和急射机枪右边设置一个女巫。” 当然了,幕中人只是机器,但是因为它所递交的裁定和结果都是不可预知的,所以玩家才将其误以为是人类。The Director(或者编写出它的代码)是因为不可预测性才变得如此像人类。 基本上人类总是希望能够看到代理和模式,即使现实中什么都没有。我们很容易想象到特性是如何在人类发展过程中保留下来。游戏《100 Rogues》的设计师,同时也是《Game Design Theory: A New Philosophy For Understanding Games》的作者Keith Burgun认为,当人们在玩游戏时,这种继承性便会表现出来。他说道,当孩子们在玩《Candyland》这样的桌面游戏时,他们便会相信在自己的骰子角色背后拥有一个代理。甚至当人们逐渐长大并开始清楚自己不能真正控制骰子这样的事物时,他们仍会将在大多数随机游戏中的成功归功于自己。 Burgun说道:“人们会因为在《龙与地下城》中摇出一个20点而站起来开心庆祝。他们允许自己参与这种人类可以做的事,但是他们却清楚其实并不存在任何代理。”Burgun沉默了一会,用自己一贯的方式和语气说道:“这同样也是上帝所赐予我们的。” Keith-Burgun(from edge-online)
在Rusty Rutherford离开了原本的工作和自己所创造的先驱游戏后,18岁的Paul Resch来到了伊利诺伊大学的地下室。Resch沿着混凝土阶梯走下,走进一间泛着橙色灯光的房间,这是PLATO系统所发出的光线。一群学生集中在机器附近,正在使用这些机器去学习果蝇的杂交(生物课)。看来这是一项有关教育游戏的项目。 他自己的班级还未上课,但是Resch却非常想要试试这些先进的机器,所以他便假装自己也是一名生物学学生,偷偷地访问了一个终端。正是在那里,他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文件:Pedit5。Resch联系了一些好友,并在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里开始修改代码去完善它。Resch创造了基于网络的多人聊天系统,并将其整合到游戏中。他还添加了来自《龙与地下城》世界中的更多规则,他们甚至还想办法获得了Tactical Studies Rules(游戏邦注:TSR,《龙与地下城》在那时候的发行商)的使用许可。 TSR的反应其实也很迷惑。Resch解释道:“他们回应道,‘虽然我们不清楚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没关系。’”在做出了更多改变后,Resch认为他的游戏已经取得了很大的完善,足以成为一款新游戏了。他将这款被修改过的游戏命名为《Orthanc》,即以《指环王》世界中Saurman的高塔命名。 最后,Resch设计了一套算法能够自动为《Orthanc》创造出随机关卡。每隔六个月,该算法便会运行《Orthanc》早前的世界,并用一些全新,但也是临时的世界去取代它们。在关卡改变出现前几周,PLATO用户便能够获得相关信息:“新关卡即将出现。”这是一种友善的提示,但同时也是一种警报—-如果用户在关卡诞生时仍继续游戏,那么他们所面临的整个世界便会蒸发掉,而一个全新的世界便会突然出现。从而导致他们可能会被困在四面都是墙壁的空间里。 如今已经55岁的Resch曾在雅达利,苹果和谷歌等大型公司中工作着,并且在70年代中期他创造出了谁也不曾想到能与电子游戏勾搭在一起的功能。 但是他为什么设计出一个只能一年执行2次的复杂算法?为什么不直接设计关卡本身?Resch的答案既让人信服又让人畏惧: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创造出新内容。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算是采用了一种保险政策,即为自己不可避免的死亡提早做好准备。 游戏中的随机性通常都是关于替换或模拟人类。而Rutherford和Resch都通过对于游戏的完善使之成为一种自我补充的对象。就像在《战争机器:审判》中的Smart Spawn系统便算是游戏中的一个小小设计师,它观看着玩家如何游戏,并提供给那些重复某一序列的玩家全新体验内容。 像《洞穴探险》和《我的世界》等电子游戏也利用了随机系统,但是却不是为了延长游戏长度,而是为了在游戏中体现出让人惊讶的场景。这种随机性的使用与Ludo或印度双骰游戏中的掷骰子且纯粹基于运气的获胜是完全不同的。 当游戏中出现了一些设计师不认为是电子游戏所能够给予的内容时,这些惊讶感会会迸发出来。所以当我们在选择创造或体验随机游戏时,最好能够问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们是否想要收到惊喜,或者我们只是想要感受到运气? |